九月六日·一九九六 天气:晴,无云,无风
九六九六,好口彩,今天应该是办喜事的好日子。 又是个晴朗明媚的好天,我在蓝蓝的晴空下突然很想结婚。这种天气里,随 便在街上拉个人去市政厅登记,哪怕三天后再签字离婚也是值得的。 下课后,约了莲子吃中饭。我先到,站在餐厅门口等她。没多久,伊施施然 来了。莲子真是smart。一件窄腰身暗红色小皮夹克的领子被她立起来 ,链子只拉到胸部,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的黑色抹胸。一条洗得发白,缀满 破洞的牛仔裤紧紧地包在她腿上,低腰,露出腰际一圈雪白的皮子。见到她 我笑,伸出一支手指戳她的肚脐。
莲子也笑,一边拨开我的手一边怪叫,“打你这只色狼。少动手动脚的。” 莲子也发觉了,狠狠地白我一眼。我别过脸,掩着嘴笑。 领班把我们带到一个靠窗、阳光充沛的位子坐下。我叫啤酒,被莲子拦下了 。
“两杯矿泉水,”莲子对着领班嫣然一笑,“谢谢。”这一笑之下,我的啤
酒还有不泡汤的? 醉酒鬼岂是这么变出来的。酗酒不是一种习惯,酗酒是一种病态。我上了整 整一年的DUI学习班,这我还不懂?不过我也不跟莲子争。我要是告诉她 我没病,她会更紧张,她会说:所有的酗酒者都声称自己没问题。她很有可 能神经兮兮地逼我去做心理测验,然后把我那整瓶XO通通送掉给人。嘿嘿 ,那可就便宜Wade了。
“还有啊,啤酒喝多了会长肚腩,”莲子眯眯嘴笑,开始利诱我,“那我的
衣服就不能借给你穿了。” 我服了。绕了这么个大圈,原来还是因为我前天在家多喝了两杯所引起的。 这时,莲子按住我的手轻轻地说,“少喝点,对自己身体也好些。是不?” 我点头。要不是真心关心我,莲子才不需要费这个神、担这个关系。老实说 ,这方面上的好心可不见得就一定有好报。我平时最腻味有人指摘我的生活 习性;若这人不是莲子,我分分钟一翻脸就让人下不了台。莲子是明白我的 ,那她还要管就映得更加难得。最难得的还是莲子的体贴。见我需要发泄的 时候,她也就由着我去;事情过去了,她再轻描淡写地提点我几句,结果事 半功倍。
我心里着实感激,面子上却不露出来。“知道了知道了。这么唠叨,”我冲
她吐舌头,“你提早更年期了你。” 真是的,她当我不想啊,也得死得成才行呀。想到这儿,我添了一丝惆怅, 人也跟着严肃了起来。莲子用鄙夷的目光斜眼瞅着我:犯贱吧?不挨骂过不 下去似的。 吃饱饭出来,我的感觉是夫复何求。如此美丽的天气,身边有个这么难得的 好朋友,荷包里还剩五块钱,胃里又刚刚塞满了食物;我还能要求什么呢? 如果我这刻死去,我不会有遗憾。
我很满足,对着雪白的阳光我眯起眼睛,踌躇满志地对莲子说:“让我们结
婚吧。三藩市好像是可以的,现在过海去登记还来得及。” 这个势利的小女人。 下午莲子还有课,我自己先回家。回到家打开窗帘,要借着充足的阳光我才 发现家里乱得像狗窝。我站在客厅里思考了三分钟,决定彻底大扫除。接下 来整整一个下午我不停地操作,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出所有的功夫。我自擦得 澄亮的柜橱里取出茶具,沏上一壶龙井;我在餐桌旁坐下来,一边喝茶一边 欣赏我新打过蜡的地板。
后来莲子回来了。她一进门就“哇——”地一声;当她发现她的衣服都已经
被洗干净叠好并整整齐齐地摆在她床上时,她跑出来对我说:“或许我们真
的可以考虑结婚,就算养你也值得。” 晚上我们看卡通录影带——狮子王。其实我们都已经看过许多遍,但看到小 辛巴的爸爸死掉那一段,我们一样齐齐掉下泪来。生离死别是生命中最无奈 的一部分,不管经历过多少次,一样地刻骨铭心。 其实我是个容易满足的人。像今天,天气稍微好一点,我就一整天都觉得生 活中充满了希望,一直到临睡时心中都莫名地感激。活着还是很不错的,感 谢主赐与我生命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