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三十日.一九九六            天气:晴,微风,热

一下课我就去了店里。

我到的时侯,Vick才刚开门,正在淋他的盆栽。他显然心情很好, 一看见我就对我说:“见到你就等于见到了阳光。”我笑。这种话听多 了,我简直会爱上他。我以为他会说:天,你怎么晒得那么黑!可是他 没有,他想到的是阳光。Vick是很绝的一个人,什么事到了他那儿 都变得罗曼蒂克。可他又不傻,做起生意来非常精明,头头是道。

我自己倒了咖啡,烤好面包,坐在吧台一边吃早餐一边跟Vick有一 搭没一搭地闲聊。

“开学啦?不是开学你也不肯回来。”
“回来干嘛?”我跟他嘻皮笑脸,“受你的气吗?”
“去你的。我从来没给过你气受。”
“是,所有的老板都不肯承认。折磨人已变成你们的本性之一,你自己 当然不觉得。”
“讨厌。喂,整个月你都跑了些甚么地方?”
“没去哪儿。整个月都在犹他州打混。你怎么样?店里生意如何?你的 大作又销了几张?”
“我的大作最终目的并不是卖钱,”
“你只是喜欢画,”我给他接下去,“没有画的生命没有意义。可是这 样?”

Vick也笑,一边骂我死相。Vick最大的好处是身为艺术家却从 不矫情。做到这样是需要点自信和幽默感的。我就见过有些人,在渔人 码头十块钱一张那样卖人像素描;可要有谁敢对他的画有意见,他马上 跳起来维护他艺术的殿堂。Vick就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,事实 上Vick很少留恋他已完成的作品。他说:画出来的时候,只是为了 抓住一种感觉;画完了,感觉也过了。沉迷于自己作品是自恋的表现, 不太健康。我完全同意。

他又问我犹他州有什么,居然能让我一逛一个月。

“恐龙骨头呀。”我懒洋洋地答,“而且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摩门教 徒认定犹他才是神应允的地方。”
“那你现在明白了吗?”
“Nope! But it doesn't bother me a bit。”

Vick瞪着我研究了一阵,然后以怜惜地口吻说:“其实你左右也不 过是散心,为什么不去夏威夷呢?最起码那儿的天气好过些。参观土著 跳草裙舞时,你也许能撞到艳遇。不是说你需要男朋友,可有点刺激对 你有好处。”

我唯唯喏喏地应着他。其实我是真的无所谓,去哪儿都一样是晒太阳。 我选犹他不外是因为那儿人少点。不过你别说,一个人在国家拱门公园 的旷野里搭账篷,静是够静了,可也静得让人心里发毛。不管怎么样, 我是安全回来了。还带回了一身的阳光。嘿!

我今天不用上班,吃饱喝足我就溜了。出了门,我还听见Vick尖叫 :“记住,明天你开门。”他不说我也会到,大周末地,不打工干嘛呢 ?

吃饱了就犯困。我回家睡觉。一边倒下去的时候,一边觉得自己很像猪 ;不过也不管了,哪儿会有谁留意我的身形相貌呢?

醒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。是莲子把我挖起来的。她一边用冰冷的湿毛 巾敷我的脸,一边埋怨:
“说好了去吃饭的,怎么睡到这个时候。”
“唉呀,你赶快啦。不要叫人家等。那样很没水准你知道吗?”
“咦,你的裙子呢?哎你不要又躺下去了,你这只猪。”
“喂,去洗澡啊。打扮漂亮点,出去别丢我的面子。”

我实在受不了莲子的唠叨,只好呻吟着爬起来去沐浴妆身。吃顿饭罢了 ,真亏了她能搞得这么大阵仗。不过莲子对我真是没话说,这几个月来 有啥消遣都带上我,只是想我散散心。能有这么个朋友真是我前世修来 的福气。

我是第一次见到Wade。人长得很漂亮,可莲子带出来的男人都是很 漂亮的。不同的是Wade很少讲话,嘴角一直挂着一个冷静的微笑。 他很礼貌,该做到的仪式他都做了;可他也没有特别地去讨好甚么人。 倒是莲子很兴奋,不停地制造话题,又说又笑的。看得出这回是莲子贴 人家;不过莲子可爱,态度露骨些也只显出天真,不算过分。我却不明 白这Wade有什么好,平白无故地就让我们莲子青眼有加。太漂亮的 男人一安静就显得阴沉;这家伙阴阳怪气的,我直觉地不喜欢他。

对着Wade,我的食欲顿减,话也少了。一顿饭吃下来,今晚的节目 也到此为止。打道回府的路上,莲子还对Wade赞不绝口;我哼哼哈 哈地应付着,不去扫她的兴。

回来后又看了一阵子电视。临睡了,才想起老爸的电话还没回。明儿再 说吧。明天一定记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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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vised Friday April 04, 1997 01:00 PS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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