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球恐惧症

--五月的时候


五月的足球恐惧怔由来已久,这故事说来就长了。

五月是独女。 人家的独生女儿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, 捧在手上怕风吹走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;五月的情况就 不太一样。 五月的父亲身为高级知识分子,手里攥着 一叠文凭,可心里头跟深蒂固的封建意识却是一点也没 被知识淡化。 老爸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儿子好传他的 衣钵,奈何老妈得了五月之後又不肯再生,做父亲的怨 恨之余也就祗好拿五月当儿子养着。 可女儿再粗糙也 不比儿子不是? 看着人家的儿子跟着爹满球场的乱跑, 五月的爹眼发红胃泛酸,终于有一天不顾咱家妇孺的强 烈反抗,决定运用强权将五月压上足球场。

可惜老爸的决定做得太晚了。 人家的儿子传球、带球、 过人、射门都已经一把罩了,五月就祗会等球过来的时 候跑上去用手拣;要是那球传得太快,五月的本能反应 是蹲在地上,然後用双手护住後脑。 老爸自己球技之 一绝就是用脑袋将球顶进门去,号称"铁头";看着自 己的女儿如此的懦弱无能,做父亲的一来恨铁不成钢, 二来想想自己后继无人,眼眶不由得红了。 

五月长了这麽大,也没见过老爸那麽伤心,吓了一大跳。 再想想老爸唯一的愿望也不过就是带着自己的孩子踢踢 球,享享天伦之乐;咱就算是尽一次孝道,陪着老爸起 起哄,凑个热闹好了。 这球踢不踢得好是一回事,尽 不尽力又是令一回事嘛。 再说了,给球砸两下好像也 没什麽了不起的,咱爹不常伸长了脖子给球砸吗? 不 也没事人是的? 

五月下定了决心不躲,不乱跑,不偷懒,果然老爸的脸 色愈来愈好看。 看着五月被球砸的时候,那眼神居然 有嘉奖的意思。 可就一点,五月平时习惯了有手的生 活,突然间总也改不过来,看着球过来,不由自主地用 手去接。 老爸琢磨了半天,还是没办法,最後说:去 把大门吧,把门可以用手。

OKAY,那就把门吧。 其实把门是件蛮不错的差使, 不用跟着满场跑,也不经常有碰到球的机会。 可就一 样不好,对方一罚点球,咱这看门的就惨了。 终于, 可怕的一刻来临了。 老爸在门前犯规,人家要罚球。 五月用企怜的眼神瞪着老爸,喏喏地问:可不可以换人? 老爸还没说话,对方先急了:不成!当然不成! 老爸 祗好细细叮咛几句什麽不要怕、不要躲之类的废话,眼 睁睁地看着他女儿成了人家的射击目标。

好吧,不怕,不躲。 对方开始罚球了。 罚球的那个 XXXX居然还猫玩老鼠似的把球放在地上,试着跑了 几次量距离,才真的开始罚球。 到这时候,五月早就 吓得手脚出汗,两腿发软,精神极度紧张到了崩溃边缘。 那罚球的也不知是怎么瞄的准,出尽全力一脚踢来,那 球以超光速直撞向五月的脑袋。 五月到这上下早已把 什麽不怕不躲之类的律条丢去了爪哇国,可也已经来不 急了。 在众人"卧倒"、"趴下"、"蹲低"、"闪 开"的尖叫声中,五月应球而倒--给扪昏了。

当然五月在不久之後就醒了过来。 没什麽大问题,就 是脸肿了起来,早些时候身上被砸的地方开始呈青紫色, 然后过五分钟问一次:今儿几号了? --还惦记着有 功课没做完呢。 老爸回答了几次之後,愈想愈不对劲 儿:别是脑震荡,就此变白痴了。 五月小时候得过一 场大病,命是拣回来了,可医生说有可能会影响智商, 要定期检查。 这十来年也过了,并没有变笨的迹像。 别是在这异地它乡犯了病,这病历都没地方查去。 老 爸愈想愈怕,这回家怎么交待呢? 就这麽一个女儿, 真有个三长两短的,再生一个也来不急了。

再怕也还是要回家的。 一路上就听见老爸焦急地启发 五月追思十年前的往事。 那时候的十年前,五月不到 三岁,就算不是昏头昏脑的也记不起这麽多呀。 老爸 最後进家门前吓得声音都变了。 

当夜老妈就跟老爸翻脸了。 诸位看官八成儿都见过爸 妈开仗,这细节就不说了。 总之是翻天覆地,鸡犬不 宁;到後来,咱妈把五月出生之前的旧账都翻了出来, 不将咱爸斗得万劫不复绝不事罢甘休。 就这样过了两 个多星期昏天暗地的日子,五月并没有继续糊涂下去, 也没有什麽失常的表现,老爸老妈才放了心也停了火。

事隔多年,如今五月每每念级足球就会想到被球砸过後 身上久不退去的淤青、昏倒前的地转天旋、老爸因焦急 与恐惧而变得高了八度的声音、被当成准白痴时爸妈无 微不至的关怀与爸妈开仗後家中凌乱的修罗场。

太可怕了…… 你们关心足球世界千万不要把五月算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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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vised Friday April 04, 1997 02:17 PS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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